原創耽美，社工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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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兩滴、三滴，水滴落在磁磚地板的頻率越來越密集，水量越來越多，而後是不再停歇的水流聲。
「喂、林小姐！」
除了液體淅瀝瀝漫出浴缸的聲響，一切都被沉默籠罩其中，電話另一頭的女聲由最初的虛弱，逐漸不再回應。

「林小姐！林小姐！妳還在嗎？妳有聽見嗎？林小姐——」
張肅良從未如此厭惡自己與生俱來的聽力。
不曾見過卻無比清晰的畫面被聲音勾勒出來，視線由上而下，只見女人斜癱在有些年份的老舊浴缸旁，藕白的胳膊泡在水裡，腕間猙獰的創口隨著水流飄出一絲絲紅線，將一整缸水染成觸目驚心的紅。
來不及疏通的血水轉眼已經淹過女人的小腿，在隱隱發霉的牆面留下痕跡，也染紅了純白的紗裙，格局傳統的潮濕浴室並不大，充斥著讓人喘不過氣的濃厚鐵鏽味。

「你為什麼不救我？」
驀然響起的女聲嘶啞而淒厲，在對上女人空洞目光的瞬間，張肅良在昏暗的房內睜開眼，呼吸急促。
打從十年前開始，重複出現的噩夢就像拖棚的歹戲，每年到這個時候便時不時發作一回。
劇烈跳動的心搏很快緩和下來，張肅良甚至懶惰起身換下讓冷汗浸透的睡衣，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已經遮不住陽光的窗簾，忍不住嚅囁嘴唇。
菸癮犯了。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的定時鬧鈴聲響起，再次睜開眼的張肅良終是不甘願地起身洗漱。
望著鏡中五官端正但臉色不算好的男人，張肅良草草刮了鬍子，用毛巾抹了一把臉便著裝出門。
現在將近下午兩點，一如既往，張肅良打算在上班前在附近隨意找間店面吃點東西果腹。

最末張肅良吃了一碗餛飩麵，順路在星巴克買了一杯冰拿鐵，然後比規定的時間早了十分鐘打卡走進辦公室。
張肅良在同一間社福單位任職超過七年，身為保護專線的督導，除非必要早已毋須接聽電話。
但在線上同步聆聽同仁應答，隨時視其狀況調整業務量和提供支援，所負擔的壓力並不見得比較少，更遑論督導本就被期待處理接線社工所面臨的各種議題，無可避免地概括承受同仁的負面情緒。
只有線上的接線人員才知道，當看見來電燈號閃爍時，心頭的焦慮和不安何其沉重。


轉眼八個多小時過去，幸而六月二十七日的今天，扣除慣例的誤撥、惡作劇和把保護專線當作聊天專線的VIP等將近四成的無效來電，今晚的通報案件大多緊急程度稍緩，在為個案進行簡單處遇和說明現行福利後，得以順利轉入系統，由各縣市翌日自行安排專業人員介入評估。
之於保護專線，沒有任何家暴通報自是不現實的奢望，因此對於接線社工而言，當日並未發生需要立即請求警政協助的案件已是安全下庄。

當張肅良與這一週才剛到職的新進社工簡單面談，了解其適應狀況後已是晚上十一點，方才緩步走出辦公室，就聽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緊接著充滿活力的女聲響起，「督導再見，生日快樂。」
張肅良聞言一愣，驟然停下腳步，目送身旁的女性如雀躍的小鳥飛奔而過。

「哎妳剛剛跟督導說什麼？」
另一名女性的聲音響起，雖說已刻意壓低聲量，但礙於樓梯口空間有限，張肅良免不了隱約聽聞兩人的對話。
「我祝他生日快樂啊，大家平常不是都會慶生，怎麼督導那麼可憐被忽略？」
「噓！妳小聲一點，肅良督導不過生日，生日是他的禁忌。」
「什麼？為什麼？」
「聽說有個案在他生日當天自殺，所以他就不過生日了，但我也只是聽人說的。」
「可是做這行難免會碰到個案離世吧，督導竟然這麼想不開！不過十年也——」
聽聞兩道女聲漸行漸遠，身為話題主角的張肅良掀了掀上唇，決定在牽車以前找個合適的地方抽一支菸。


然而，自從相關法令限縮後，抽菸者的生存空間便一再受到打壓，於是張肅良直到抵達酒吧，將車停妥都沒能到合適的吸菸處。
平日張肅良的菸癮不算大，兩週才需要一包菸，但現值非常時期，菸草的味道多少能安穩浮躁的情緒。

「先生，我們店內禁菸。」
「抱歉，就是嘴饞。」取下叼在嘴上的菸，張肅良逕自在吧檯邊的位置坐下，和方才出言提醒的年輕酒保點了杯酒，「一杯琴湯尼。之前好像沒見過你，你新來的？」
「剛來幾天而已。您要指定琴酒嗎？」
「隨意就好。」
一般來說，會選擇坐在吧檯邊的客人大多抱持兩種心態，其一是沒有同伴，所以找酒保閒聊打發時間，再者就是間接釋放歡迎搭訕的信號，而張肅良就是兩者的綜合。

夜半時分，正是痴男怨女傾巢而出的時候，以往定得比天高的條件頓時寬鬆許多。
張肅良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不算胖，但腰腹免不了有些贅肉，多虧一副寬肩窄臀的骨架撐起疏於維持的身材，在昏暗曖昧的燈光下，讓搭配合宜的衣服一襯，堪堪稱得上形象頹喪的型男。
雖說不是絕對，但一如花種和蜜蜂的關係，外表難免影響吸引的對象。
打從年輕時候開始，張肅良這副模樣便經常引來或青澀或稚氣的零號前仆後繼，而今晚也不例外。

「來找操嗎？」
張肅良衝面色紅潤的少年揚起一抹笑，淡然吐出拒絕：「但是操人太累，今天我只想躺下挨操。」
目送今天第三名搭訕者離開，一回頭就見年輕的酒保皺起眉頭，顯然無法理解張肅良的舉動。
「怎麼了？」
「你的說詞和剛才不一樣。」
張肅良自然清楚酒保問的是五分鐘前隨口用只當一號打發前一名搭訕者的理由，聳了聳肩，「打炮就是一種衝動，他們都挺好，但無法誘發我的衝動。」
不過二十多歲的酒保實在太過年輕，望著對方面上不加掩飾的不以為然，張肅良笑著點了第二杯酒，隨口承諾道：「如果再有人來搭訕，下一個，我就跟他走。」
「如果你說話算話，這杯算我請你。」
「一言為定。」
端起被推至眼前的新加坡司令，張肅良衝酒保抬手舉杯。

然而兩人都沒料到，賭約談妥後一個多小時，雖說酒吧內人潮不減，卻不再有人走近張肅良。
又是十分鐘過去，始終乏人問津的張肅良與酒保相視無語，最後忍不住笑出聲，「看來這酒錢我是得自己出了，真是歲月不饒人，想當年我也算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啊。」
「酒錢等等記得算。」
「哇你也太冷血了，都不——」
「這裡有人坐嗎？」
未完的話頭被打斷，張肅良蹙著眉頭循聲回首，原先的抱怨在瞧見男人俊朗的五官和明顯久經鍛練的身材時戛然而止。
對上一雙眼尾微微下垂的眸瞳，張肅良視線舔拭般地依序掠過男人壯實的胸膛、勁瘦的腰腹、以及包裹在長褲中的胯間與長腿，童顏巨乳，即使是男同圈內也是天菜般的存在。
「隨便坐。」
男人是視覺動物，張肅良得承認美色當前，原先淤積在胸口的鬱悶頓時少了大半，這也是為什麼每當這個時候總要外出獵豔，效果比起抽菸好上不止一星半點。

「你很常來嗎？」
「我看起來是常客嗎？」
「不，只是你看起來好像和酒保很熟，我剛看你們在聊天。」
聞言，張肅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破綻，「你偷聽我們說話？」
「沒有、我只是不小心所以才……」
見男人笑得侷促，張肅良不禁莞爾。

「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你的聲音？」
挑起一邊眉毛，張肅良即便深有同感亦忍不住揶揄，「真是別出心裁的搭訕。」
「不，我只是覺得很好聽。」
仰首將杯中的液體飲盡，張肅良傾身欺近被逗得滿臉通紅的男人，壓低聲線，「我在床上可以叫得更好聽，想聽嗎？」



＊

前面彷彿寫鬼片XD
這篇的發想是一句話：「你是否曾經聽著一個人在電話另一頭死去，而你什麼也做不了？」

每次挖坑都是一股衝動，為了不再讓衝動變成坑，所以星星就被暫時放置了XD
為了證明我沒有偷懶不打稿只是爬牆ING，所以先發上篇，下篇就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