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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ick or Treat 【羅刃】CH4

寫在前面
*內有BL+R18描寫,不適者慎入
*本篇為吾命騎士衍生,主副CP分別為雷格、羅刃
*MAlice與Call to Quarters為系列作,可分開看也可一同食用

● A Mad tea-party

褐髮的男人幾乎是在確定接下任務後便匆匆領著自己的小隊逃命似地慌忙離開,昂首,遠遠地瞧見隨著隊伍前進而漸行漸遠的綠芽城,本以為遠離那兀自干擾自己情緒毫不自知總讓人煩躁的青年後會紓緩胸腔的氣悶,然而……心口處時不時的抽動又是從何而來呢?

「騎士長……」
一路下來,隊長已經不知緩下馬匹多少回,那朝王都方向回望的側臉寫著複雜的情緒,那從未見過的模樣讓狄倫幾度欲言又止,誰都知道整個聖殿除了太陽騎士外哪個聖騎士不是騎術高手,一旁的隊員們無一不是佯裝專注於騎馬,但各各卻是耳朵豎得直挺就怕漏聽了些什麼勁爆內幕,每個人都想知道這位初來乍到卻因為行事的俐落風格而立威甚嚴的騎士長究竟在擔憂些什麼。

一旁的數道目光灼灼,就是再遲鈍的人亦會查覺更何況是羅蘭,有好奇有疑惑有擔憂,卻沒有任何一種情緒是如那蜜金色的琉璃一般直率而純粹,思及至此,心底那翻騰已久的煩躁似是緩下許多,但只要憶起金髮青年那清楚地寫著受傷而憤怒的神情,潭一般深邃的眸子幾度流轉,又再次沉默。


夜色降臨大地,羅蘭一反常態地出現在圍坐了眾人的營火堆前,這讓一干子騎士全都瞠大了眼心頭暗忖著究竟是今個兒是出了什麼差錯,怎麼自家隊長盡做些從未有過的舉動,超過四雙眼睛全都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覷著過去每回出任務總把自己蒙在帳篷裡的騎士長,直到狄倫終是看不下去輕咳一聲,挪了挪位置空出空間讓羅蘭入座,這才讓諸位騎士收起失禮的態度。

乳銀色月華下搖曳的火光襯著酒意醉人,幾杯黃湯下肚後讓眾騎士沒了方才的拘謹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幾名青年酡紅著雙頰開始隨性起來,只聞其一出聲調侃著法特林意圖追求某家嬌俏的小姐到現在都還沒個結果,被揭了老底的法特林不甘示弱地反嗆在某天夜裡被踢出酒館的同袍。



以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自離開聖殿起便開始魂不守舍的褐髮男人,那不知在思忖著什麼的側臉看上去意外地年輕,或許是羅蘭平日的彷彿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形象所誤導,狄倫從未想過這由自個手中搶走隊長一職的男人竟也會有著所謂人類的七情六慾,雖然經過好些時日的相處後,已清楚地體會到羅蘭除了是個能夠生死與共不可多得的兄弟外,更是能夠打從心底肅然起敬願意長久追隨的隊長。

時不時會有些青年吆喝著要同狄倫敬酒,許是被酒意醺得腦子微微發熱,亦或是心頭的疑惑憋了好些日子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是在為哪家小姐芳心的下落而煩惱嗎?」,知道向來沉默寡言的隊長不會輕易地談起自己,狄倫努力地用極不習慣的輕挑的語氣來掩蓋其中的些微迫窘。

「不是。」

聞言,猛地轉頭望向發聲的男人,眼底盡是對於對方會回答問題的驚訝,狄倫甚至想過羅蘭會忽視自己不做任何反應,然而過份簡短的回答卻讓狄倫越發困惑,因為接連著幾天下來,羅蘭彷彿隨時會爆發的情緒和浮動焦躁的舉動一如過去看過的幾位為情所困的騎士兄弟,不只是相去不遠甚至可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更別提前些日子偶然路過羅蘭房間,時不時透過門縫傳出的令人難為情的甜膩呻吟。



蒼藍色的眸瞳映出營火中心不斷躍動的烈烈橙橘,朦朧間只覺得那帶著暖意的火光似乎與那雙金蜜色的琉璃重疊,同樣也是如火焰一般充滿生命力閃動著灼熱卻不刺目的光芒,好不容易強壓下的那股想要見刃金的渴望陡然鬧騰著騷動起來,彷彿是被迫圈養的猛獸意外地找著了柵欄的隙縫,義無反顧地狂暴衝撞急欲破柙而出。

進入深思的羅蘭已聽聞不著周身的任何聲響,由胸口處澎湃叫囂著要湧出的衝動主導驅使了男人的行為,沒預警地驟然起身,無視於眾人錯愕的目光只是直地往林子深處走去。




夜幕壟罩大地,乳白色的月華彷彿銀邊似地鑲在不斷在空中來回盤旋的身形,終是選定了確定方向便鷹隼似地俯衝而下,黑影以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在守備堪稱嚴備的綠芽城聖殿空無一人的廣場降落,甫要觸地的霎那無可避免地帶起一陣強烈的旋轉氣流。

在將背脊處死亡領主特有的血黑色骨翅收起時,散佈在面部周身的圖紋也隨之消淡隱退,維持在半死靈生物狀態的羅蘭毫不遲疑地直望萊卡的房間走去,儘可能輕巧地將緊掩的門板推開,彷彿等不及似地視線忙掃向床褥的方向,卻沒見著青年那熟悉的身影。

幾乎是反射性地警戒起來,蒼藍色的眸瞳鷹隼似地掃視每個角落,有些意外地在銀乳色月華灑落一地的大型窗口尋著熟悉的身形,褐髮的男人在絲毫沒有自覺下鬆了口氣,唇邊揚起的弧度參雜了一點無奈和欣慰,彷彿是順從惑人月色的引領羅蘭舉步走向似是改公文改累了趴臥在雕花木桌上休息的金髮青年。


為什麼會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那有些膽怯有些笨拙的青年?羅蘭自問。
羅蘭不願意承認接連著幾天下來不斷折騰著自己的煩躁是出自所謂『想念』這等陌生的情緒,沒道理會無故在意眼前這只會傻愣愣對每個人微笑任人揉捏軟呼呼的傢伙,但心頭那股澎湃的躁動卻在見著金髮青年的瞬間奇蹟似地平息下來。

自己是在意萊卡的……而且是相當程度地在意──…
細微卻無法忽視的聲音在腦海中不斷盤旋,這荒謬的念頭讓羅蘭本能地否認,自己理應是喜歡格里西亞的,就算格里西亞決定和雷瑟在一塊兒了亦撼動不了自己的心情,而自己當初會接下魔獄騎士的職缺來聖殿也有大半理由是因為太陽。

理智抗拒著潛意識中的答案,兩腳卻不受控制地直向刃金走近,潭一般深邃的奧藍色眸瞳目光貪婪地來回巡視浸籠在月華下的青年,近半個月不見的面色較印象中蒼白許多,本該是健康的麥色肌膚卻顯得有些憔悴,一頭金屬色的碎髮並不如萊卡的性子一般柔順而是有些倨傲地亂翹,即便腦袋清醒的很,然而羅蘭卻克制不住自己失控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接近再接近一點一滴地意將眼前熟睡青年的模樣刻印腦內。

彎身拾起落在一旁的毛毯輕柔地披覆上因為由窗縫竄入的微涼夜風而有些瑟縮的青年肩頭,就在下一刻,羅蘭發現自己的手也跳脫理智的控制,原本打定主意只是來看看而後便要無聲無息地離開,沒料那酣睡的面容彷彿是染了什麼誘惑似地令男人無意識地向萊卡探手,一如對待脆弱的易碎珍品一般觸上的掌子有些不自主地微顫,經年使劍的掌子爬滿厚繭收斂了力度,透過細細的摩挲感受肌膚的彈性與柔韌。

不識趣的跫音由遠而近,彷彿是偷腥被抓個正著似地忙迭收回仍是熨貼在刃金面上依依不捨的掌子,飛快刷過青年那濃密眼睫的指尖仍殘留著細微的麻癢,放輕了步子稍稍退開便要離去,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深寐的金髮青年不知是做了什麼好夢,嘴角勾起的弧度是羅蘭從未見過的純粹笑意,這讓男人心頭一怔腳下不禁停頓,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越發清晰,幾乎是在來人停下步伐的瞬間方纔不捨地隱入夜色,。

***

甫才悠悠轉醒的金髮青年迷茫間只瞧見一臉擔憂嘴上卻不忘叨叨數落自己的孤月,在門板被推開的同時便讓突如其來的涼風給激了個機靈,意識逐漸回籠的刃金貓似地膩在作為枕頭的臂肘磨蹭掙扎著不願那麼快清醒。

自從那天什麼事都攤開來說個明白被羅蘭壓著強要了之後,幾乎是每個夜晚萊卡總讓夢魘纏身折騰得無法好好深眠,在夢中有時是那雙清冷的靛藍色眸瞳浸溢著滿滿的嘲諷,上揚的嘴角更像是在踐踏自己的全心依賴與信任,在那滿是惡意的注視下胸口沉悶得堵,有時是兩腕讓人給牢牢禁錮動彈不得那難以忘懷的慌亂,直到被強行進入時的強烈頓痛將自己驚醒,如此反覆只有在精神和生理都透支時才能勉強入睡。

然而今夜的夢卻別於往常……美好得令人膽怯,那雙蒼藍色的眸底寫著誠摯,撫在自己背脊的掌子似乎透過衣料傳來灼熱的溫度,不管如何小心翼翼地警戒觀察,男人噙在嘴角的溫柔卻沒有一如以往地那般驟然朝自己咧開嘲諷的弧度,然而出乎意料地羅蘭始終沒有惡狠狠地抨擊自己的天真而是異常溫柔地緊擁著自己。

那雙眼裡閃爍著未知的情緒的瞳仁彷彿夜空的星斗,這讓萊卡不禁朝溫暖的胸膛偎近撒嬌似地輕蹭,唇角邊不禁漾起心滿意足的微笑,真好……沒有任何惡意的嘲諷和戲弄,也沒有被狠狠固定強行進入時的頓痛,有的就只是一片溫暖。

意識逐漸回籠,環抱住自己的溫暖由褐髮的男人變成自己從床上帶下的薄被,沒想到自己在潛意識還會依戀那徹頭徹尾都是虛假的懷抱萊卡有些自我厭惡,對方都講開擺明了是欺騙,吃足了苦頭的自己還在依依不捨,耳畔邊迴繞著孤月絮絮叨叨教訓說什麼自己應該好好地照顧自己的身體,邊說邊揣著自己拉上床舖,直到確認被子捂蓋得嚴實了方才離開。

聽聞門板掩上的聲響,笑意不禁染上眼尾,以前怎麼會覺得孤月嬌氣呢?瞧那模樣明明很有老媽子的架式。

也不怪長髮的青年三天兩頭總要到自己房間來巡一巡念一念,那天撐起虛軟的身子想要勉強參加讚頌典禮卻不爭氣地昏倒在房門前,自此孤月便時不時地來探探自己的額頭,就怕一個不小心又受了寒同那天一般高燒不醒,萊卡很是慶幸那時病極了的自己沒在孤月面前夢囈,也很擔憂也許哪時若讓青年不小心聞著自己的囈語,幾乎可以想像維瓦爾會如何拔高了音調怒聲『又是羅蘭』的模樣,看上去必定同只炸毛了護著幼崽的母貓一般相似。

對於那曾經傻呼呼地以為是出自真誠的溫柔,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劃開的一乾二淨毫無瓜葛,但萊卡自己清楚地知道潛意識中對於那熱度仍有些留戀,暗罵著自己不爭氣。
不過是瘓了場熱病,總會好的……



幾乎在金髮的青年承不住越趨濃厚的睡意闔上眼瞼的瞬間,一聲輕而淡的低聲自透著月色的窗縫飄落,然而那足夠沉重嘆息似的歉意還來不及傳至青年的耳際便被夜晚的涼風吹散。

***

打從身體讓孤月強迫著調養了幾天,終是宣告釋放得以重獲自由的青年幾乎是多了點神經質的行為,每逢轉角處總要小心翼翼地豎起耳朵尖兒仔細查探是否有那令自己熟悉而驚心的步伐聲,然而連著幾天下來,萊卡方纔後知後覺地發覺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褐髮的男人,最後還是經由維瓦爾時不時的咒罵中才知道原來羅蘭又出任務去了,就在自己病厭厭的期間。

得知了男人消息後的萊卡毫無波瀾地一臉平淡,同平日一般應該的時間做應該的事,定時地吃飯、巡邏和時不時的小任務。

金髮的青年過著一如往常的日子,只是不再小心翼翼地歛下腳下的步子悄悄跟在審判和太陽後頭,偶然在聖殿遇見太陽和審判萊卡也只是禮貌性地匆匆打了招呼後便快步的離去,一種亟欲逃離未知情緒的驚慌,也許是釐清了對於審判的那份仰慕,又亦許是因為跟在審判後頭的自己身後不再有任何其他的灼熱視線,能夠在自己落寞的同時給予一份溫暖。


胸口彷彿破了個大洞似地,其中的黑暗幾乎要將萊卡的心神吞噬,習慣的泥沼令青年陷落掙扎不出,落寞、驚慌以及自我嫌惡的各種負面情緒在羅蘭不在聖殿的日子依舊如幽魂一般折磨著刃金,已經在心口落下的毒苗生根發芽,殘下的餘毒並非是連根拔除便能消退的深刻,在無意識間已經沉淪得太深太深。

撐不上寒冷只是有些涼意的夜裡,金髮的青年裹著被單在自己最是熟悉的床鋪以來自母體最具有安全感的姿勢蜷曲著身子,四肢的末梢仍因為泛冷無法控制不住的哆嗦,並非沒有備用的被褥,只要起身將棉被抱出就能有足夠的溫暖度過今晚,然而萊卡卻打定主意咬緊了牙根以兩臂環抱住自己,秉持著毫無根據且可笑至極的固執,潛意識期盼著也許身後會沒預警地出現一堵熱源將自己攬入懷中,那雙蕩漾著憐惜的天青色瞳眸會如印象中的真摯。

接連好幾天下來的結果自然是使原先就還沒好透的身子骨又讓降不下來的過高體溫再次飆升,周身各處彷彿爭相表達不滿似地,稱不上劇烈但惱人的痠疼在關節處陣陣抽痛,這讓萊卡對於褐髮男人的不滿更為加深了。

也真是受夠了擺脫不了羅蘭──更精確一些或許是說那場戲弄──的日子,對那惡劣至極的男人來說自己不過是在任務前夕消磨時間用的小娛樂,只有自己這種傻呼呼的笨蛋才會至今仍深陷其中,貪戀那相較於惡意顯得微不足道的一絲關懷。

這些日子以來極盡所能地退縮逃避卻不見情況有任何改善,羅蘭不在聖殿的事實並沒有讓萊卡感到任何的舒心亦或是放鬆,那最是在意的癥結點反而成為夜夜的夢魘,必須好好地作個了結的念頭隨著體溫不停上升的同時翻騰,終是在膨脹至最高點時一次宣洩,咬牙用強支起痠疼的身子,即便只要稍一動作便會連帶著牽動肌肉和每一分痛覺,但腦袋卻異常的清醒,「嘶──…」因為臂膀陡然的痠軟讓萊卡頓時跌回在床褥。

金屬色的眸瞳閃著堅定,明明彷彿送死似地決定在此刻卻讓刃金感到這些日子以來從未有過的輕鬆,仰躺在柔軟的床褥,金髮的青年望著挑高的天花板發楞,算算日子離羅蘭結束任務歸來已經剩不到幾天,這些天是個關鍵,在羅蘭回到聖殿前自己必須有足夠充沛的準備,無論是生理或心理方面,幾天後,他必須為自己打一場戰爭!




將周邊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納入眼中,褐髮的男人麻利地向隊員下最後一道任務完成的指令,幾乎是在確定警戒解除的瞬間便克制不住將視線望往綠芽城方向飄去的小動作。

想當然爾,整個小隊上最是八卦的法特林豈會放過這等好機會打探隊長情史的虛實,不過瞧自家隊長那心神不定的暴躁模樣饒是法特林再多幾個膽子也不會笨到往槍口上送,只得向副隊長旁敲側擊幾次下來都鎩羽而歸便摸了摸鼻子沒再多說些什麼了。

越是接近佇立著巍巍宮峨的王城,那雙蒼穹色的眸瞳越是移不開膠著於聖殿方向彷彿是要迸出火似的灼熱視線,在那沉不住氣趁夜摸黑回聖殿偷窺之後經過幾週的時間,無論是面對克難的任務環境亦是難纏的對手都無法消磨掉那雙蘊涵著水氣的金屬色眼眸對自己的影響。

除了在空檔期間時不時地會浮現青年朦朧模糊的面龐,本以為隨著時間漸長應該消淡的畫面卻反而更加清晰,由那雙氤氳著水霧的蜜色琉璃開始延伸至染上紅潤的面頰、菲薄的唇瓣,最後拼湊而成的是一張憤怒的臉孔,金髮的青年對自己怒吼著『騙子!』。

已經不只一次讓無預警閃過眼前的悲悽面孔影響心神,甚至在見著任何金屬色短髮的青年便會不自覺地聯想,思及連日以來越發嚴重的症狀羅蘭眉間不禁越攏越高,自己理當不應該如現下一般猶如困在十里雲霧中辨不清方向,即便壓不下心口處那不斷翻騰膨脹的歉意,然而單純的愧疚不應該嚴重到對任何事物的判斷都能夠造成影響。

揚起原先低垂的雙眸,即便已收斂下隱隱蠢動的精光卻仍掩不住男人那猶如出柙猛獸一般的犀利,躁動在胸口處鬧騰著要尋求出口,而唯一能夠使之平穩的青年遠在綠芽城,對於刃金羅蘭欠了一份解釋,同時地,羅蘭也落了個問題在萊卡身上始終沒個答案。




高壯強悍的馬匹疾速奔馳,只見王城外磚砌的城牆逐漸清晰,接連著數個禮拜的任務時間積累下來的疲累痕跡仿佛不曾存在,天青色眸瞳在馬蹄踩踏上城郊的灰石地板時下意識蹦射出炫目神采,無預警地,一抹靈巧地穿梭在巷弄中的身影成功攫取了羅蘭的視線,再熟悉不過的金屬色意外地出現在綠芽城郊外人煙罕至的巷弄。

幾乎是在見著那熟悉身影的同時便貪婪地膠著在上頭移不開目光,那抹頎長的身形飛快地在巷弄中四處竄動,過份專注於手邊行動的金髮青年無暇分神掩蓋自己的蹤跡,全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行動會在無意間在羅蘭眼皮下表露無遺,擰了擰眉頭,一個俐落的翻身下馬,將馬交予一旁的狄倫並示意其他人先回聖殿覆命,鼻腔嗅著了黏膩的腥甜血味,這讓羅蘭追尋著青年蹤跡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


幾道俐落的黑影挾著刀劍而來,有志一同的往中心兩抹人影逼近,正處於攻擊中心,身著淺色顯眼刺客裝束的萊卡咬緊牙根,盡可能靈動地閃身避開凌厲的刀口,快捷地揮動手中的匕首,然而任憑青年的劍術再如何熟練高超,只能以一手持短匕首另一手攙扶看上去全身虛軟無力的青年對刃金而言便是妨礙,本就不算是遊刃有餘的動作隨著身上讓劍鋒銀光劃下的口子而逐漸遲緩。

暗巷內這廂上演著一場激烈的近身戰,而不遠處石砌磚牆邊上可一覽全景的置高點在陽光的照射下反映出刺目的銀光,一只箭頭餵飽暗紫色劇毒的利箭正搭在弓上蓄勢待發,瞄準的方向隨著萊卡攙扶著有著燦金色長髮的青年小幅度調整移動,伺機在刃金稍稍露出任何一處小破綻時飛發而出。

原先在一旁觀察著狀況按兵不動的羅蘭在見著又一道口子劃過萊卡的胳膊時終是耐不住了,陰鶩著一張臉蒼穹色的眸瞳深處隱隱閃動著血光,策動周身的黑暗氣息蓄積至腳邊,由貼附在地的朦朧黑霧中,其中傳出低沉的鋃鐺鐵鍊聲,一條條粗黑的鎖鏈由迷濛的黑霧中沒預警地竄出直向某個落了隊伍的黑影襲去,以悄然的方式削弱減緩黑影向青年而去的攻勢。

居高臨下的狙擊手赫見詭譎的黑霧在地面蔓延,只道情勢不妙,本來因為短髮的青年無法預料的動作而遲遲無法瞄準,被逼急了的黑影凝神將箭頭瞄準癱軟暈乎在他人身上的長髮青年繫在腰際的布包,將弩弦拉得死緊等待關鍵的一刻。


映出黑影動作的天青色眸瞳瞬間收放,褐髮的男人一個蹬步俐落地躍上了石磚牆邊上,足尖還未來得及穩下又一個輕點,眨眼間便無聲無息地來到弓箭手下方,急忙要搶在毒箭離弓前的霎那在半口中一把奪下。

即便男人的動作已超脫常人的迅速,卻依然不及阻止瞬發而出的箭,所幸羅蘭雖是不能如願擋下箭勢卻小幅度地改變了軌道,那只餵飽劇毒的利刃險險擦劃過倚靠萊卡攙扶的昏迷青年,由格里西亞已染上斑斑血汙的白袍破出一道裂痕後深嵌入在萊卡腳邊的泥地。

這陰損的一擊暴露了砌牆邊上狙擊手的行蹤,下意識地順著箭道望去,短髮的青年將匕首反手攥緊秉神瞄準朝高處黑影的方向稍一使勁射出,方做出攻擊尚未來得及收弓的狙擊手面對萊卡突如其來的一刀反應不及,接近鎖骨處的肩胛讓來勢洶洶的匕首狠狠扎刺進去,腳下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由磚牆邊上直望後墜落而下。

圍纏在刃金周身的幾個刺客因為憚忌腳邊蔓開的黑霧和鎖鏈而不敢輕舉妄動,此時又見置於高處的狙擊手受傷跌落,原先幾乎是壓倒性的優勢如今局勢卻莫名的急轉直下,見情況不妙黑影們也不戀戰緩下攻勢,疾風般地劃過狹小巷弄內的石板牆邊,對看一眼有默契地迅速退去。


見來勢洶洶的刺客沒有預警便莫名奇妙撤退,即便有些困惑但懸在嗓子尖兒的心眼終是可以放了下來,金屬色的眸瞳在觸及還未來的及散去的黑霧時不著痕跡地暗了暗,搖了搖頭將其他什麼不該在這等時間出現的思緒拋諸腦後,萊卡咬牙強撐起自己前陣子還未好個透今個兒又因為受傷疲憊不堪的身體,半攙半扶著失去意識的青年直往聖殿前去,現下無論是自己亦或是癱掛在自己身上的格里西亞,兩人的傷勢都不容一刻的遲緩。

待到短髮的青年慢騰騰離去後羅蘭才從一旁的陰影中走出,一枚閃爍著詭譎光芒的染血瑰藍色鑽戒吸引了男人的目光,自方才飛箭劃過格里西亞腰間的布包時一閃而逝的精光便讓羅蘭上了心,彎身拾起張揚著星子一般炫目光芒的戒指凝神一瞧,傑蘭伯爵的家徽以細緻的雕工刻在純金製的指環內裡。

蒼碧色的深邃眸瞳在一瞬間黯了下來,眼前恍若生前回憶那般盡是刺目的腥紅血色,鼻尖彷彿還嗅得著那腥甜的鐵鏽味,硬生和過往塵封的印象逐漸重疊,曾經喧囂的夢魘化作死亡後便不再是陰霾,以第三者的姿態冷眼那被拴錮在牆上同自己長相如初一徹的男人。

低歛下眉目,沉思了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攥緊了掌中的戒指,陰鶩著一張臉的男人步出遍地濺血的無人小巷。



有些吃力地架著與自己體型相近的長髮青年,萊卡在複雜的小巷弄內穿梭,儘可能小心地避開人群,挑揀著無人的小巷道繞路往聖殿前去,畢竟若是讓人撞見兩位血跡斑斑渾身狼狽的騎士長,勢必會引發城內民眾的恐慌吧。

脈搏中的熱血澎湃著鬧騰,稍稍緩下紊亂呼吸神的青年,方纔被襲擊的場景彷彿仍在眼前,早在利箭朝青年直擊而去前一抹俐落攀躍上石牆的黑影便引去了他的注意,意外地發現那抹身形與腦海中意念已久的熟悉身影幾乎重疊,然而當時危急的情勢不容刃金細看,待到有時間分神注意到腳邊瀰漫的黑暗氣息金髮的青年才確定那無故出手幫助的黑影身分,男人的出現讓萊卡直想問為什麼預定幾天後才返城覆命的羅蘭會在這裡?



即便是戒備森嚴的聖殿在萊卡早將所有死角摸透了的前提下,誰也沒發現一名本應乖乖在房裡養病的騎士偷溜出城的身影,今個兒特地起了個大早,身著刃金騎士一貫的服裝──這身青年過去腹誹不只一次如刺客一般卻是騎士的裝束──然而此時萊卡卻慶幸不已,輕便貼身的裝扮大大增強了動作的靈巧度和機動性,能夠快速地穿梭在狹小的巷弄中也是拜此所賜。

經過徹夜的反覆考慮,萊卡認為和羅蘭之間的私人問題不應該再次帶入聖殿,於是打定主意趕在男人任務回城前將事情當面談清楚,於是趁著清晨守備特別鬆散時溜出城外,只是沒料到竟會在出城前便遇見不知何從哪個小巷竄出且身負重傷的格里西亞,想起暈厥過去昏迷不醒的太陽騎士萊卡不禁一個激靈,這會兒不知道審判長會是何等的震怒。

熟門熟路地來到聖殿後花園的偏僻小門,只見折騰了許久終點就在眼前,金髮的青年忙迭振作已經有些萎靡的精神,使勁撐起身子將倚在自己肩上的青年扶穩踏著越發虛浮的步子往門板的方向走去。



屈起雙腿整個人攀坐在枝葉茂密樹頭的金髮青年又嘆了一口氣,刃金頹喪地將臉埋入交疊的臂膀之間,已不知是今天第幾次的自我嫌惡,青年知道自己個性並不果決只是沒想到竟會如此的優柔寡斷,什麼打定主意什麼鼓足勇氣,全都在那天褐髮的男人無聲的凝視下敗陣下來進而消失無蹤。


提早結束任務的魔獄小隊在眾人熱情的歡迎下回到聖殿,青年們雖是一臉疲憊,在見著迎接自己的親人、愛人時年輕的臉龐同時漾上了燦然笑意,然而,因為一些插曲較其他隊員遲些回歸的魔獄騎士長卻沉著一張臉無視於眾人的歡鬧場景大步走過,徒留一片錯愕。

將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格里西亞送回房間安置後短髮的青年急匆匆地前往前廳要尋求祭司的協助,慌忙的萊卡沒料到會在一個轉角處險些和迎面而來的羅蘭撞上,那雙潭似一般深邃的眸底只是隱隱晃盪清瀲的波光,腳下的步子沒有停歇連打聲招呼都沒有變擦身而過,更遑論主動提及前不久的混戰。


不自覺地擰起眉頭,回首順著羅蘭的方向望去,只見褐髮的男人正和審判不知談論些什麼,雷瑟罕有地將情緒表露在外,一張平靜的臉面越發沉重,最後怒不可遏地往後殿的方向直奔而去。


幾乎是在金髮的青年望著審判離去的背影發楞的同時,羅蘭一雙蒼穹色的瞳仁瞬也不瞬地膠著在某一點上,過份直白的視線讓萊卡不自覺的繃緊神經,彷彿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無法動彈。

正在刃金還走神未做出反應前,褐髮的男人幾個大步走近,半瞇起的眸瞳仍不減其銳利,視線在青年身上的傷痕來回逡巡打量,只見眉間的攏起越發深刻,沒預警地伸手一把扣緊身邊比看上去還顯得纖細許多的胳膊,也不顧傷者本身的意願便強拉著萊卡往祭司們聚集的前廳。


直到已經讓男人強迫拉行後萊卡方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下意識地掙扎著要甩開嵌制,沒有收斂的大動作牽動了早些時候前被利刃狠狠劃破的傷口,傳來的震震刺痛讓青年不自覺擰起眉頭。

「別動!」

彷彿是刻意唱反調似地,男人的行為越是堅決萊卡越是反射性地不願合作,不安分的掙扎撕裂了已經稍稍密合的傷口,只聞羅蘭狀似不耐地嘖了一聲,卻遲遲沒有預料中的怒吼或是直接拂袖離開,最後萊卡還未來得及確認自己模糊監聽聞的無奈輕嘆的真偽,面對青年向來沒什麼好脾氣的男人乾脆召喚出鎖鏈將刃金捆牢強行帶往前廳。

拖著刃金的褐髮男人惜字如金,饒是青年再怎麼掙扎吵鬧亦不肯多說什麼,望著羅蘭緊抿的唇瓣
萊卡直覺感到不安,放低了身體的重心盡可能拖住男人的腳步,「欸等等,羅蘭放開我!我還得替格里西亞找祭司,格里西亞他受傷了你聽到沒有!」

在好言解釋激動吵鬧一切方法都用盡了以後,萊卡靈機一動忙迭將格里西亞的名字搬出來,意料中羅蘭應該立馬扔下自己不顧慌張離開的景象卻遲遲沒有出現,然而男人卻彷彿沒聞著踩著堅定的步伐持續向前,沒有半點停歇的步伐將萊卡算計的小心思破壞了徹底,不解地眨了眨眼,由心底湧現的困惑在隱隱之中似乎攙帶了些青年不想承認的竊喜。

「格里西亞的問題雷瑟會解決。」
因為角度的關係,由萊卡的方向望去只覺得男人逆光的面龐彷彿是鑲了層金邊似的,從未見過的肅穆認真,幾近噴發出怒燄的發言清楚地表達聲音主人正處於何等盛怒的狀態。


後知後覺地發現在自己沒有消停的鬧騰下已經讓羅蘭給拉至大廳,直至一旁的祭司低聲吟詠咒文萊卡才意外地發現羅蘭的目的竟是將自己帶來療傷,一雙蜜金色的眸瞳瞪著男人瞠得老大,下意識正要說口而出抱怨一類的話語卻在那雙奧靛色眸瞳的注視下擱置在舌尖,低垂下頭避開那不知隱含了什麼意義的灼熱視線,語焉不詳地咕噥。

讓羅蘭強押坐在一旁的萊卡饒是如坐針氈亦只能乖乖地等著祭司祝禱降下治療術為自己療傷,在吟詠的期間受術者是不能隨意亂動的,金髮的青年只能垂著頭顱儘可能忽視那存在感十足彷彿能夠將自己刮疼似的銳利視線。

低垂的眼睫不自覺地輕顫,飄忽的視線膠著在聖殿的象牙色大理石地板,幾乎是在祭司釋放大量聖光的同時,喟嘆似的囈語輕聲道出簡短的詢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帶他來療傷?
就萊卡的認知上以為自己受傷對羅蘭來說是樂意至極的事,一如男人曾經所為,包裹在溫柔糖衣外表下的劇毒在自己傻呼呼的真誠對待後再惡狠狠地傷害,暗海色眸瞳睥睨著愚蠢的自己,眼底流轉著譏誚。

所以……為什麼?
幾乎傾盡了全身的氣力,萬分艱難地伸手攫握住男人的手腕,即便緊緊扣抓在羅蘭腕上的掌子正不爭氣地發顫,卻止不住青年要男人給個答案的強烈情緒,無論是自己可承受與否的答案。

萊卡克制不住自己不斷浮現冰冷景象的腦袋,男人半瞇起的雙眼不帶一絲溫度、長臂稍稍一震,毫不猶豫地舉步獨留下自己楞在原地,畫面中青年無法聚焦的金屬色眸瞳空泛而呆滯,刃金不禁自嘲地揚起嘴角。

是了、怎麼能夠忘記……
自己不過是男人曾經的已經膩味的消遣,對羅蘭來說自己不過是可笑又愚蠢的丑角,萊卡‧刃金……不過是消磨時間的無趣玩具罷了,連個解釋都用不著的玩具──正如往常的夢魘。



「……為什麼?」
只聞飽含膽怯的輕聲道出疑問,羅蘭敏感地察覺搭在自己腕間的長指是如何細微地顫抖。

向發聲處望去,幾乎是在瞬間便沉溺在那雙蕩漾著無數糾結和複雜情緒的金屬色琉璃,……他怕我?腦海中閃過的念頭彷彿是一道重雷惡狠狠地直劈得羅蘭招架不住,由內部透出的強烈刺痛感讓心口的感知麻痹,是那種再如何也無法無視的燒灼似的刺痛。

不、不對!
……這張臉不該面露苦澀、這雙眼不應空洞而木然、嘴角上揚的弧度不應是噙著刺目的僵硬,青年的一切都理所當然地應該只有歡笑,並非如現下這般無時無刻都乘載著悲傷。


想讓他笑,發自內心地……只對自己展開笑靨。

細微卻堅定的聲音在心底不斷地在訴說著初衷,然而面對那雙眸子男人卻啞了似地什麼也不能說,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將羅蘭打回原型,翻騰著鼓譟要脫口而出的語句停在舌尖,幾乎是下意識地,「因為是你──萊卡‧刃金,所以我在乎。」,相較於刻意發言更近乎脫口而出的雲淡風輕,平穩如昔的語調將萊卡劈得懵然,眼前一片白茫。



在滿身是傷的金髮青年映入眼簾的瞬間,胸口彷彿是讓無形的手給揪得死緊令他幾近喘不過氣來,羅蘭幾乎無法接受自己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保護只能眼睜睜地讓萊卡受傷的事實,這等結論令羅蘭似是要窒息一般難受。

還未來得及釐清不知名的情緒,身體便較理智快上一些,一把扯著渾身上下幾乎沒一處是完好狼狽不堪的青年強帶往祭司聚集的大廳,道道怵目驚心的血痕由撕裂的衣袍露了出來,紅豔豔刺得羅蘭不忍睹視。

理智上清楚地知道,過去所為讓刃金對自己的觸碰感到厭惡閃避是為理所當然,然而金髮的青年不斷的鬧騰掙扎的行為卻仍針似地直扎入心口,左胸處一抽一抽地感到頓痛。

即便萊卡的動作已經擺明了厭惡,羅蘭只是默默地將氣悶和煩躁包裹在陰鶩的臉面下,男人不願因為自己的一絲耽擱再讓眼前的青年多受那麼一點疼,更遑論刺目的鮮紅。


也許……比起對格里西亞自幼便習以為常的寵溺,對於短髮的青年無可名狀卻又實際存在的複雜情緒是更趨近愛的意象,時不時會想起那從未因為自己而綻開的笑靨、總因為自己而濕潤紅腫的目眶。

那膽怯的模樣、驚訝的反應、笨拙的行為、羞赧的目光……甚至是那總是道出不中聽發言和某個男人名諱的可惡唇瓣,全都可愛地讓羅蘭無法控制地衝動地想要攫取,想要……讓那雙蜜色的眸瞳、金屬色的碎髮、羞紅的雙頰、脫口而出的嚶嚀全都只屬於自己,胸口強烈地翻騰躁動的理由更是羅蘭無法釐清,如此純粹無雜質的情愫對羅蘭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綜合所有的繁雜情緒,羅蘭只能歸納出明確的一點──他在乎他、自己該死地在乎那個有著一雙能夠讓人沉浸的金屬色眸瞳的青年!

自逃避似地接下任務開始,盤旋在胸口處的沉悶隨著與聖殿的距離越遠而越發難受,幾乎是在男人終於放棄否認選擇正視自己情緒的瞬間,奇蹟似地,一直以來模糊朦朧的困惑竟在此刻透出一絲光明,彷彿有些什麼蠢蠢欲動極欲破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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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卡托(Calix)

Author:莫斯卡托(Ca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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